段长生在颜雪怀中睁开眼的瞬间，整座大殿弥漫起草木清香。
原本雕梁画栋间的鎏金纹饰竟抽出新芽，檐角垂落的冰凌化作剔透藤蔓。
颜雪因生产惨白的脸颊逐渐红润——她甚至能感觉到枯竭的丹田正被某种温和力量滋养。
"夫人，小公子的眼睛…"侍女的声音发颤。
襁褓中的婴儿左眼漆黑如墨，右眼却泛着翡翠般的碧色。
颜雪指尖轻触那异瞳时，一段陌生记忆突然撕裂她的神识：血月当空，青衣男子立于白骨堆砌的王座，脚下万千枯木化形的士兵正跪拜嘶吼。
她猛地缩回手，后背己被冷汗浸透。
三日后，段空山带着玉简踏入育灵殿。
当刻有青帝长生诀的玉简靠近婴儿时，殿外雷云骤然翻涌，刺目电光将琉璃窗映得惨白。
老人皱眉收回玉简，却瞥见颜雪颈间碎玉璎珞正泛起微光——那是段家传承千年的护命法器，此刻蛛网般的裂痕却在璎珞表面悄然蔓延。
子夜时分，乳母抱着段长生穿过回廊。
月光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青砖上，仿佛某种扭曲的符咒。
阴影中突然刺出一柄幽蓝骨刃，刀刃缠绕的灰雾连空气都腐蚀出嘶响。
刺客全身笼罩在灰雾里，刀刃首取婴儿咽喉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襁褓中迸发青光。
骨刃在触及皮肤前化作齑粉，刺客露出的半张脸爬满惊恐皱纹，却在灰雾涌动中迅速沙化消散。
唯有段长生右眼翡翠瞳仁深处，隐约浮现出方形残影，像极了某个异界青年临终前紧盯的发光屏幕。
"幽冥噬魂砂…"段空山碾着刺客尸体旁残留的紫色晶尘，玄铁般的指节捏得咔咔作响。
虚空突然裂开漆黑缝隙，叶长空的声音裹挟着风雪砸落大殿："这份薄礼，权当赔罪。
"青铜棺椁轰然坠地。
棺盖缝隙渗出粘稠黑血，内部蜷缩的骸骨左手五指残缺——那分明是段空山年轻时被斩断右手掌的镜像。
老人瞳孔剧烈收缩，某个被族史抹去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。
无人注意到，婴儿翡翠色的右眼里，玉简文字正扭曲成布满光点的奇异符纹。
某种超越此界法则的力量在他识海苏醒，将机械低语混入雷鸣：…融合进度12%…段空山枯瘦的手掌按在青铜棺上，棺椁表面蚀刻的饕餮纹突然扭动起来。
那些本该是死物的浮雕张开利齿，竟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尖啸。
几位族老同时掐诀结印，十八道禁制金光将棺椁层层封锁。
"叶长空这疯子..."段空山盯着自己映在棺盖上的残缺倒影，"连这种东西都敢挖出来。
"颜雪抱着孩子退到殿柱阴影里。
怀中的段长生忽然止住哭闹，翡翠右瞳微微收缩——只有他能看见，青铜棺内部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发光文字。
那些扭曲的篆文与他前世猝死前最后瞥见的手机弹窗惊人相似：电量不足10%处理器过热。
乳母战战兢兢递上温好的雪参乳，玉盏却在触及婴儿嘴唇时骤然龟裂。
参乳并未洒落，反而凝成一颗晶莹水珠悬浮空中。
段长生无意识地挥动小手，水珠便化作青雀振翅绕梁，尾羽洒落的星辉让墙角一株枯死的九叶重楼重新抽芽。
"虚空凝物！
"有位族老失声惊呼，"这可是元婴期才能..."段空山抬手打断下属，苍老眼底泛起寒意。
他当然看出孙儿操控的不是灵力，而是某种更原始的生命律动。
当青雀最终消散时，婴儿掌心赫然浮现叶脉状的金纹，与青铜棺侧某道裂痕纹理完全吻合。
夜色最深时，颜雪屏退众人独自守着摇篮。
她摘下颈间碎裂的璎珞，将其中暗藏的骨片刺入心口。
鲜血滴落瞬间，整座寝殿被血色结界笼罩，那些从她分娩后就徘徊在梁柱间的窥视感终于消退。
"娘亲的小长生，"她轻抚婴儿泛青的眼睑，"谁都不能把你炼成第二个青帝..."翡翠瞳孔深处倒映着母亲逐渐妖异的竖瞳。
颜雪没注意到，怀中婴儿正在用残缺的前世记忆解析眼前异变——当他凝视母亲瞳孔时，视网膜上自动叠加出类似医学CT影像的透视图层，骨骼、经络、丹田处盘踞的黑雾都清晰可见。
五更梆子响过第三声时，东北角楼突然传来爆炸声。
段空山御剑升空的刹那，看见护山大阵破了个狰狞缺口，无数裹着灰雾的修士正从缺口涌入。
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铜棺同款饕餮纹，为首之人抬手便招来九幽冥火。
"段老鬼！
"嘶哑笑声震落瓦上积雪，"你以为封了棺就能切断因果？
当年你们十三个..."一道剑光劈碎后续话语。
段空山凌空挥出的剑气却在半途转向，狠狠斩向育灵殿方向——那里有抹灰雾正悄然凝结成骨刃形状。
翡翠色光芒再度爆发。
这一次整个段家山脉都听见了婴儿啼哭，那哭声引动九天玄雷轰然坠落，却在触及瓦顶前被某股力量扭转成甘霖。
焦土中钻出无数血红藤蔓，将入侵者拖入地底时有侍女认出，那些藤蔓开出的白花与夫人出嫁时捧的雪见草一模一样。
混战持续到破晓。
当第一缕阳光刺穿硝烟时，人们发现青铜棺椁不知何时消失了，只留下地宫入口处一滩沸腾的黑血。
血泊中沉浮着半枚玉简，正面刻着青帝长生诀，背面却多了几行小字："师尊，当您看到这段留言时，我应己化作棺中枯骨。
莫再追查十圣盟，当年是我们自愿..."段空山捏碎玉简的手微微发抖。
他转身望向育灵殿方向，晨曦正为琉璃瓦镀上金边，而某个婴儿的啼哭声再次撕裂晨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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