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时分,雾气仍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,尚未完全散去。
而在青州城南部的市集里,那铺就着青石板的道路上己然弥漫着缕缕清新的药香。
就在这时,只听得“砰”的一声响,原来是陆尘飞起一脚,猛地踹开了“济世堂”的后门。
只见他手中拎着个半壶梨花白,脚步踉跄、身形摇晃地跨过门槛,走进屋内。
他那敞开的衣襟之上,竟还沾染着昨夜从赌坊带出来的脂粉香气,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奇特且令人难以忽视的味道。
“嘿嘿,林姑娘啊,今儿个这‘玉肌膏’可得要多放上两钱蜂蜜哟!”
陆尘一边说着话,一边故意将语调拖得长长的,同时身子歪斜着倚靠在了煎药房的门框上。
此时,灿烂的晨光恰好透过窗棂洒落在林青璇那美丽的侧脸上,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辉。
听到陆尘的话语,正专注于捣药的林青璇握着药杵的手突然一顿。
由于用力过猛,她那原本白皙的指节瞬间泛起了青白之色。
但她只是低着头继续捣药,并未抬头看向陆尘,嘴里淡淡地说道:“陆掌柜昨日才刚刚叮嘱过我,血参柜的钥匙绝对不可以再交予你。”
陆尘见状,不禁眯起双眼,目光紧紧地盯着林青璇。
很快,他便留意到她那左手的小指正在微微颤抖着。
这一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他敏锐的观察力,因为他深知这是三年前那场可怕的大火所留给林青璇的旧伤。
每当情绪稍有波动或是过于劳累时,这旧伤便会发作起来。
药杵撞击铜臼的声响突然停了。
“你又去红袖招了?”
林青璇突然抬头,鼻尖沾着一点朱砂粉。
陆尘晃了晃酒壶,琥珀色的液体溅在晒药的竹匾上:“城南薛寡妇新酿的……哎!”
一柄银质药勺擦着他耳畔钉入门框,尾端系着的红穗子还在簌簌发抖。
柜台后传来一声轻咳,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正用鹿皮擦拭那柄祖传的青铜药秤。
秤杆上暗红的纹路在晨光中扭曲,竟隐隐显出个“囚”字。
“戌时三刻封门。”
老掌柜头也不抬,秤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,“今日要配九转还魂丹。”
陆尘嬉笑的表情有一瞬凝滞。
他太熟悉这个声响——每逢月圆,地窖深处就会传来同样的金属震颤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铁笼。
袖口突然传来细微的蠕动,藏在其中的噬灵藤正顺着腕骨爬向掌心。
未时刚过,市集的喧嚣忽然静了一瞬。
三个黑袍人踏进药铺时,檐角铜铃无风自动。
为首之人袖口隐约露出血色云纹,陆尘瞳孔微缩——是血煞门的标记。
“千年血参。”
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。
老掌柜堆着笑迎上去:“贵客说笑了,小店哪来这等灵物……”黑袍人抬手按在柜台上,紫檀木瞬间爬满冰霜。
林青璇的捣药声依旧平稳,但陆尘看见她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——她在害怕。
噬灵藤突然在他袖中剧烈扭动。
地窖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重物坠地。
陆尘借着酒劲踉跄两步,肘部“无意”撞翻装艾草的竹篓。
纷纷扬扬的灰绿色叶片中,一缕黑气正从地砖缝隙渗出。
“且慢!”
老掌柜突然高喝,“后堂确有一株八百年份的……”黑袍人冷笑打断:“我要的是陆家药秤称过的血参。”
药铺陡然陷入死寂。
陆尘感觉后槽牙发酸——这是他每逢杀机将至时的预兆。
老掌柜擦拭药秤的鹿皮落地,露出秤杆末端暗刻的“陆”字。
噬灵藤在这一刻暴起。
墨绿色的藤蔓闪电般钻入地砖缝隙,陆尘假装醉倒扑向林青璇,在她耳边急促低语:“地窖第三块青砖。”
少女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,带着当归苦涩的香。
黑袍人的神识突然扫过整间药铺。
陆尘伏在林青璇肩头,看着那道无形波纹掠过药柜。
当扫过西北角的血竭抽屉时,波纹陡然凝成实质——抽屉夹层里,半截干枯的人指正渗出黑血。
“原来藏在这里。”
黑袍人抬手虚抓,药柜轰然炸裂。
在木屑纷飞中,陆尘看见老掌柜的右手化作利爪。
老人佝偻的脊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,皮肤下鼓起游动的肉瘤——这才是噬灵藤真正的主人。
林青璇突然咬破舌尖,将一口血喷在陆尘衣襟。
“走!”
她反手抛出三枚金针,钉入陆尘后颈要穴。
剧痛中,他袖中的噬灵藤疯长成网,裹着两人撞破后窗。
最后一眼回望时,他看见老掌柜的胸膛被黑袍人洞穿,喷出的血雾中浮动着细小的金砂。
那是陆家人的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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