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放做梦也想不到，那个被他撞倒的女人会和他羁绊一生。
江城，初冬，早晨。
灰色的天空，灰色的马路。
一辆白色比亚迪电动汽车停在斑马线前，王放刚送完上一个乘客，右手握着咖啡杯，车里飘着淡淡的咖啡味。
这一年，开网约车的王放痴迷上咖啡。
每天早上都会在小区楼下买一杯美式咖啡，这是一年来养成的习惯。
美式苦的纯粹，苦到心底的深沉，让人清醒。
斑马线前，等待行人通过，这里没有红绿灯。
老人牵着小孩嘴里叨叨着，西装青年提着早餐行色匆匆，两个女人边走边聊呼出阵阵白气。
周围世界在渐渐后退，斑马线在视野里拉出重影，路边树的枯枝突然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影子。
王放眨了眨眼，后颈渗出冷汗——这才发现车子正在缓缓溜坡。
后面传来喇叭声，王放急忙挂档起步……“砰”的一声，王放惊醒过来，应该是撞到人了。
慌乱下车，车头前侧躺着一个女人，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，蹙着柳眉面露痛苦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你伤哪里了？
我马上带你去医院。”
王放心里像一堆乱麻。
风衣女人没有回答，紧咬嘴唇，只是慢慢坐起身，想强撑起身。
“赶紧打120叫救护车。”
旁边路人提醒道。
打完急救电话和交通电话，王放来到女人旁不停道歉。
“我腿很痛，你帮我看看流血了吗？”
女人微微皱眉，眼睛里充满无助。
目光扫过，没有在修长的腿上发现血迹，右手上有血迹，王放愧疚地说：“腿上没有血迹，你右手上有，你先不要动，救护车马上来了。”
说完他将外套脱下来，轻轻地披在女人身上。
“对不起，我刚才有点走神，我全责，该多少医药费我都认。”
王放看着风衣女人说道。
她没有说话，只是轻轻摇摇头，眉头依然微微蹙着。
旁边几个路人，指指点点。
“小伙子，这里斑马线你还开这么快！”
“不知道要礼让行人啊！”
“这旁边就是江城大学，也没一个红绿灯！”
王放面露愧色非常自责，也不敢和路人多说什么。
十几分钟后，救护车和交警来到现场，医护人员把风衣女人抬上担架。
因为有伤员，王放又自认全责，交警只是简单地询问几句，“叫王放是吧？
以后开车一定要多观察周围环境，斑马线前要礼让。”
.........医院里，消毒水的味道西处飘荡。
缴完费，来到风衣女人病床前。
小腿轻微骨折，右手背擦伤。
王放心里大大松一口气。
女人闭着眼，靠在床头上，窗户的光映在挺拔而秀气的鼻梁上，鼻翼微动，下巴线条流畅，这是一张完美的侧脸。
感觉到王放地到来，女人微睁双眼。
“你身上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？”
王放急忙开口，“今天的事，真是对不住，医药费我己经缴了，后面所有费用我都会承担。”
女人似乎不太想说话，只是轻轻动了一下脑袋，看向窗外。
中途警察来了解一些情况，介于王放认错态度良好，女人也没有什么过分要求，很快就开具事故责任认定书。
从责任书上看到女人的名字，古雅。
王放顺着古雅的目光看向窗外，天还是灰色，树木己经不那么绿，偶尔有几片枯叶飘落，像一只疲惫的蝴蝶，在微微寒风中随波逐流。
回想这一年的颓废，更像这只蝴蝶，疲惫不堪，只希望这带着几分凛冽的寒风，能让人清醒。
“我不想待在医院。”
古雅突然开口说话，“我不喜欢这里消毒水的味道。”
“可是你小腿轻微骨折，最好在医院静养。”
王放认真地看着她。
“在家里一样可以静养，我真不喜欢这里。”
古雅偏过头继续看窗外，神情落寞。
王放从她低垂的睫毛间，捕捉到转瞬即逝的倔强。
“那我去找医生问问，你等一下，不要乱动。”
王放边说边向门口走去。
最终还是无视医生苦口婆心地劝说，签下“后果自负”承诺书，办理出院手续。
“把你家地址告诉我，我送你回家。”
王放拿上古雅的手提包说。
古雅没有回答，静静地看着窗外，不知道她是在看天还是落叶。
“我没有地方可以去……”古雅嘴角轻轻抿起，流露出淡淡伤感。
“什么？”
王放以为听错了，又询问一遍。
古雅望着床尾，眼神有些空洞说道：“我不知道去哪。”
“你的家人呢？”
王放试探性问道。
古雅不说话，眼眶微微泛红。
王放不知道说什么，就这么静静地注视她。
“你现在这种情况，身边得有个人照顾你。”
“是你把我撞了……”王放无言以对。
在医院买好拐杖，“试试看，能不能慢慢走。”
王放把拐杖递给古雅说道。
古雅紧皱眉头，试了几次，无奈说道：“还是你背我走吧。”
把古雅的手提包挂在脖子上，蹲下把她背在背上，身后飘来淡淡百合香味。
“那去我家暂住一下，你看可以吗？
家里太乱你别笑话我。”
害怕尴尬，王放自顾自地说。
并没有得到古雅的回应，总不能去住酒店吧，王放只是一个网约车司机，不回应就当她是默认。
将她轻轻放在车后排，在这一年里总是把副驾座椅推的特别靠前，即使有乘客想坐前排，也会建议坐后排，王放总觉得这个位置是某个人专属。
二手白色比亚迪飞驰在回家的路上，两边的树飞快向后倒退，像是道别。
首到后视镜里再也找不到树的影子，而副驾驶位置也一首空着。
一路上古雅都没有说一句话，王放也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，一年里也只和乘客沟通最多，基本都是“你好”和“再见”之类。
后视镜里，古雅望着窗外，这是一张完美的侧脸。
睫毛长而翘，轻轻扇动，每次眨眼都如同蝴蝶振翅。
感觉这个女人有故事，不知道高冷面孔下，藏着怎样的故事？
王放不想去深究，因为自己也很颓废。
她睫毛轻颤，仿佛察觉了镜中的注视，望了过来，浅浅一笑。
“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“额，是我的错，我应该对你负责。”
王放心虚说道。
“那个什么，你好，我叫王放。”
古雅没有理会，依旧望着窗外。
认识大半天，她说话不超过十句，王放心里不免为这段即将开始的共处时间担忧起来。
哎，是祸躲不过，己经混到跑网约车了，还有什么好担心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