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的余晖渐渐吞噬了正午的炽烈，殿前的日影越拉越长，最终融进暮色里。
陆钧仍静坐着，从灼人的骄阳到微凉的黄昏，连影子都淡去了，却始终未等到接见他的声响。
他在心里暗暗咬牙，“我必须得见到陆煜宇！”
于是，陆钧猛地起身，大步朝着营帐走去。
就在他刚要强行闯入时，营帐内传来陆煜宇淡淡的声音：“让他进来。”
陆钧深吸一口气，踏入帐内。
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瞪大了双眼，只见营帐中摆满了珍馐美馔，几个身着艳丽的侍女正穿梭其间。
陆煜宇懒洋洋地斜倚在锦榻上，手中把玩着一只夜光杯，见陆钧入帐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"哟，这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吗？
"他拖长了声调，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随着他轻晃的动作在烛光下流转，"本公子正打算明日亲自去犒赏你呢——"说着用脚尖踢了踢案几旁的一个描金木匣，"瞧瞧，特意为你准备的。
一本锻魂法，没有它你自己一辈子进不了八品，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径。”
他忽然撑起身子，醉眼朦胧地凑近陆钧："你还有什么想要的，我一并都赏给你！”
“公子，我想要我的卖身契，我想要留在边疆。”
陆钧沉声道。
陆煜宇闻言一怔，手中晃动的夜光杯顿在半空，酒液在杯沿溅出几滴，落在华贵的地毯上。
他眯起醉眼，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挺拔如青松的身影。
"哦？
"他拖长了尾音，随手将酒杯掷在案几上，发出"当啷"一声脆响，"本公子没听错吧？
"他撑着锦榻首起身子，金线刺绣的衣袍在烛火下泛着粼粼微光，"放着衣食无忧不要，偏要在这苦寒之地喂蚊子？
"帐内一时静默，只听得炭盆中银丝炭噼啪作响。
侍立的歌姬们识趣地退到纱帐之后，鎏金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两人之间袅袅盘旋。
陆钧目光如炬，单膝跪地抱拳道：“公子明鉴，在下愿以军功换自由，不想在过着京城里那一样能看到头的生活。
他日马革裹尸，也好过碌碌无为。”
他声音不大，但语气坚定。
"嘭——"一声闷响骤然打破帐内沉寂，陆煜宇突然抓起案上的鎏金酒杯，狠狠砸向陆钧额角。
酒浆混着鲜血顿时从陆钧眉骨处蜿蜒而下，在波斯织锦地毯上洇开一片暗红。
"放肆！
"陆煜宇猛地拍案而起，腰间玉佩叮当作响。
他俊美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，指着陆钧厉声道："你算什么东西？
也配在本公子面前谈建功立业？
"说着抬脚踹翻面前的檀木食案，金盘玉盏哗啦啦碎了一地。
"睁开你的狗眼看看！
"他一把扯开帐帘，指着外面巡逻的士兵。
"这军营里，多少人挤破头想当本公子的贴身侍从？
你一个贱籍出身的奴才，不感恩戴德，居然想脱离我去当一名小卒。”
陆钧跪在满地狼藉中，任由鲜血模糊了视线。
他紧咬的牙关间渗出丝丝血腥味，心中的怒火快要瓦解了他的神志。
但是他知道只有这一次机会，他必须忍下来。
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陆煜文一把掀开帐帘，正撞见满地狼藉。
他眉头一皱，目光在陆钧染血的额角和弟弟暴怒的面容间来回扫视。
"这是闹的哪一出？
"陆煜文沉声问道，顺手扶起跪地的陆钧。
候在帐外的侍女战战兢兢地凑上前，小声将事情原委道来。
陆煜文听罢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。
他转身对陆煜宇叹道："二弟，何至于此？
"随即不等回应，便对身后管家吩咐："去，把陆钧的卖身契取来。
"管家迟疑地望向自家主子，见陆煜宇只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，这才躬身退下。
不多时，捧着一个木匣回来，小心翼翼地递给陆钧。
"拿去吧。
"陆煜文拍了拍陆钧的肩膀，语气缓和却不容置疑，"既然心不在此，强留无益。
只是..."他顿了顿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钧，"边疆苦寒，你好自为之。
"陆钧郑重接过木匣，深深一揖："谢大公子成全。
"转身时，血迹斑斑的衣袂在风中扬起一道决绝的弧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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