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宫,深夜。
一缕阴风穿过残破的窗棂,卷起屋角积灰。
烛火摇曳,光影斑驳如鬼魅,映在破旧的墙壁上。
榻榻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,瞳孔骤缩,呼吸急促,像是刚从水底挣扎上岸。
“我没死?”
他喃喃低语,嗓音干哑得几乎不像十三岁的少年。
记忆像潮水般疯狂涌来。
断桥、飞坠、撞击,还有那个最后被他护在身下的小女孩。
然后,天塌了。
可现在,他却出现在这间残破潮湿的屋子里,西周泥土与霉腐味交杂,哪有半分医院、救护车的影子?
更诡异的是他的身体。
瘦弱,青涩,皮肤白得病态,一双手细如竹枝,指节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冷。
他掀开衣襟,一枚红色胎记赫然印在心口,形如烈日朝阳,边缘微微泛金。
忽然,脑海中另一股记忆汹涌而至——他看到了赵姬,那位风华绝代的王后;吕不韦,权倾朝野的大秦丞相;还有那一座座巍峨宫殿、铁血军阵与腥风血雨。
他不是别人。
他是秦国王后赵姬之子——公子政。
未来那个统一六国、称帝立制的——嬴政。
历史系高材生的意识与少年嬴政的记忆交融,他此刻终于明白他穿越了。
头痛欲裂。
他抱着脑袋坐在榻边,脑中秦宫礼制、六国局势、嬴政过往交错翻涌。
哪怕是他这种研究战国数年的现代学者,此刻也觉得喘不过气。
冷宫,雍华宫冷院——秦王宫最偏僻的一隅,连太监都懒得打扫。
这是“公子政”的居所,名义上是秦王之子,实则如废人一般困于此处。
“老天真是疯了。”
他低声一笑。
自己曾在论文中剖析过嬴政从孤立少年到一统天下的全过程,如今竟亲自穿越过来,成了他——还是从最惨的时候开始。
十三岁,父王疏远,母亲赵姬冷漠,吕不韦名为扶持,实则操控秦政,将他困在冷宫中监视养大。
现在的嬴政,甚至连一个贴身护卫都没有,周围全是丞相一党的耳目。
“呵。”
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具瘦弱的身躯,嘴角冷冷一勾。
不怕。
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而他,也将改写那一切。
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低沉,稳重,铁靴踏在石砖上的节奏带着军伍肃杀之气。
嬴政眼神一凛,立刻卧回床上,闭上双眼,调匀呼吸,装作昏睡未醒。
“公子还没醒?”
门外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,带着轻蔑和讥讽,“不过是风寒昏迷三日,真当自己金身不朽了?”
另一个阴柔声音轻笑:“呵,这般弱骨,倒也活该被弃在冷院。”
屋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一阵寒风灌入。
嬴政心神如刀,冷冷思索。
吕不韦派人来,是试探,还是清算?
“公子,醒醒,该吃药了。”
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,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与一丝胆怯。
嬴政缓缓睁眼,看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宫女,跪坐床边,手捧瓷碗,药香升腾。
“绿萝。”
他脱口而出。
脑海中原主的记忆浮现。
她是赵姬安插在他身边的贴身宫女,虽然出身低微,却忠心不二,算是他在这冷院中的唯一“自己人”。
可此刻,他的注意力却落在她身后。
一名身披铁甲的壮汉站在门边,腰佩短刀,眼神如鹰,手中轻拈一条红色绸缎,缓缓摩挲,带着某种威胁意味。
“属下荆二,奉丞相之命,护公子安康。”
那人微笑,却笑得阴森,“公子昏睡三日,宫中忧心,不知是否……需要医官重诊?”
嬴政眼神一冷。
“他不是护卫,是死士。”
试探是假,杀人是真。
吕不韦怕他“病死得不够快”,便想提前送他上路。
可惜——他不是原来的嬴政了。
他端起药碗,一饮而尽,然后冷冷抹嘴,看向荆二,神色平静:“回去告诉丞相,本公子命不该绝。”
他站起身,身板仍单薄,却眼神如刀锋。
“再敢派狗来,我就让他死在冷院。”
荆二眼神骤冷,却未出手。
那股从少年眼中流露出的杀气,让他手指微微一抖。
这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孩童。
这是——君王的眼神。
“谨遵……公子之命。”
他低头一礼,转身退去。
绿萝惊得手中瓷碗险些掉落,她看着眼前的少年,仿佛第一次认识他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“变了?”
嬴政淡然一笑,“绿萝,这天下很快会变。”
夜色渐退,天边泛起鱼肚白。
嬴政在塌上端坐,神色冷静,开始整理当前局势:赵姬虽是王后,却早己弃子保身,数月未曾探视。
秦王嬴柱病体缠身,朝政全由吕不韦把持,宫中权柄几乎尽落其手中。
公子政虽为嫡出,却权力尽失,连个护卫都要靠赵姬偷派宫女维持基本生存。
“我在这咸阳宫中,不过是任人摆布的一枚弃子。”
“但从现在开始,这棋局,我来落第一子。”
他站起身,望向窗外微亮的天色。
“绿萝,取笔墨来。”
“我要写一封信——”“写给我父王。”
绿萝惊愕抬头,“王……王上?”
“对。”
嬴政冷笑。
“信中我要告诉他,我公子政并未病重,且己醒来。”
“我要提醒他,吕不韦并非忠臣,冷院暗藏杀机。”
“我会故意留下破绽,让吕不韦拦截此信。”
“我要他知道——我苏醒了,我看见了,我会动了。”
“我要让这头老狐狸再也睡不安稳。”
清晨,冷宫外墙上,一只信鸽被放飞。
它冲破晨雾,飞向秦王寝宫的方向,翅膀划破长空,如一枚无声的投枪。
嬴政静静站在台阶上,看着它远去。
绿萝站在一旁,仍旧心神不定。
“公子,您真的打算与丞相为敌?”
“你怕?”
“我怕的是……”她咬了咬唇,“丞相权势滔天,就连王上都要让他三分啊。”
嬴政不语,良久,只回了一句:“权势再大,挡不住一个帝王的决心。”
他转身,推开院门,阳光洒在他身上,那一刻的少年,不再是弃子,不再是冷宫中的病骨,而是一个真正的王者胚胎。
他轻声自语:“从这一刻起,大秦的天,要变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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