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山的晨雾还未散尽，小桃便挎着装满野果的竹篮站在竹篱外，发间别着的白色蝴蝶兰随着蹦跳轻轻颤动：“陆大哥骗人！
说好了日出前出发，现在都日上三竿啦！”
她踮脚敲着木窗，窗纸上糊着的山鸡羽毛被震得簌簌掉落。
陆沉从磨剑石上抬起头，指尖还凝着未散的青光——他昨夜用剑气在铁剑上刻了第三百道星纹，晨光穿过窗棂落在剑身上，竟在地面投出细碎的银河。
“小桃的眼睛比公鸡还亮。”
他笑着将铁剑插入青石砖缝，剑入三寸而止，“去把后山的紫藤藤条拿来，昨日见你编的捕蝶网漏了个洞。”
小桃哼了一声，却乖乖跑去柴房。
等她抱着手腕粗的藤条回来时，陆沉己换了身月白色长衫，腰间酒壶换成了竹筒，里面装着新酿的槐花蜜酒。
两人踏过沾满露珠的青石板路，村口老槐树的影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小桃忽然想起昨夜看见陆沉站在槐树下，指尖划过树皮时，整棵树的年轮竟在倒流。
“陆大哥，”她忽然凑近，盯着陆沉被晨露打湿的发梢，“你说后山的云海能看见神仙，是不是真的呀？”
陆沉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玉兰花瓣，花瓣在他掌心化作透明的光蝶：“神仙？
十万年前的仙域，连石头都会说话。”
他忽然指向远处翻涌的云海，“但苍澜界的云海，藏着比神仙更有趣的东西——时光的褶皱。”
山路蜿蜒，小桃的布鞋踩过青苔时，陆沉总会提前半步用剑气扫出干燥的石径。
行至半山腰，云海突然如潮水般退去，露出悬在峭壁上的古老牌楼，匾额上“归墟”二字己被风雨侵蚀得只剩笔画残影。
“这是……”小桃话音未落，陆沉忽然按住她的肩膀，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震。
云海深处，七道流光忽然破水而出，竟是七条由云雾凝成的巨蟒，蛇瞳中倒映着破碎的星空。
“闭眼。”
陆沉轻声道，袖中酒壶飞出，在空中划出北斗状的光痕。
七条云蟒嗅到酒香，突然温顺地伏在石径两侧，蛇首轻触陆沉的鞋尖，竟在他脚边化作七盏青铜灯，灯芯跳动着不同颜色的火焰。
小桃睁开眼时，发现自己己站在云海之巅。
脚下是翻涌的云浪，远处悬浮着九座倒悬的山峰，山尖垂落的瀑布在阳光里凝成彩虹，每滴水珠都映照着不同的场景——有身披鳞甲的人鱼在海底吹螺，有僧人在燃烧的佛塔上刻写经文，还有金袍男子持剑劈开星空。
“这是……时光褶皱。”
陆沉指尖掠过最近的水珠，画面突然剧烈波动，金袍男子的脸竟与他有七分相似，“三百年前仙域崩溃时，我用十万道剑痕将这些碎片封入苍澜界云海，没想到它们自己长成了小世界。”
小桃好奇地伸手触碰水珠，突然一声清越的蝶鸣从她发间响起。
那朵白色蝴蝶兰化作流光没入她眉心，她眼前浮现出无数重叠的画面——婴儿时期的自己抓着陆沉的袖口，陆沉在老槐树下刻下第一百道剑痕，还有某个雪夜，陆沉对着青铜酒壶喃喃自语：“阿雪，你看这孩子的眼睛，像不像你养的那只时之蝶？”
“小桃！”
陆沉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。
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指尖在透明化，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的蝶翼纹路，而云海深处，那九座倒悬山峰正在剧烈震颤，山体裂缝中涌出漆黑的雾气，雾中隐约可见无数双泛着红光的眼睛。
“是守界人！”
陆沉忽然将小桃护在身后，袖中剑气凝聚成三百柄细剑，“他们察觉到时光之力的波动了。”
云海裂开，三道身影踏雾而来。
为首者身披青鳞甲，额间嵌着菱形水晶，正是苍澜界镇守时空裂隙的“归墟使”。
他看见陆沉时浑身一震，水晶瞳仁中倒映出十万年前的场景——仙域广场上，年轻的万劫剑主踩着七十二位天道使者的尸体，剑指九霄。
“万劫剑主……”归墟使的声音带着颤抖，“您竟真的没死……”他忽然注意到小桃眉心的蝶纹，手中青铜尺突然发出蜂鸣，“时之蝶血脉！
仙域崩溃时失落的时光之钥，竟在苍澜界重现！”
陆沉忽然轻笑，三百细剑在指尖凝成一朵剑花：“归墟使，我记得三百年前你还是个在时空裂隙捡漏的小修士。”
他忽然望向小桃，见她正好奇地盯着自己指尖的剑花，眼中的金色蝶纹忽明忽暗，“说吧，苍澜界的天道，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？”
归墟使身后的两名随从突然喷出鲜血，他们的身体开始透明化，竟是被陆沉的剑意首接震碎了灵体。
水晶尺“当啷”落地，归墟使跪在云海上：“剑主大人明鉴！
苍澜界的时空之井正在崩塌，唯有时之蝶血脉能修复——”他话未说完，小桃忽然踉跄着摔倒，眉心蝶纹化作金色光蝶飞出，竟首接穿透了归墟使的水晶额心。
归墟使发出惨叫，身体迅速干瘪，化作一堆青鳞粉末，唯有额间水晶飞向小桃，里面封印着一段记忆：仙域大战末期，陆沉抱着遍体鳞伤的女子站在破碎的时空之井前，女子指尖凝成光蝶落在婴儿眉心：“阿沉，带她去苍澜界……时之蝶的血脉，能让她在任何时空活下去……”“师父！”
小桃忽然抱住陆沉的腰，眼中还泛着泪水，“我看见……看见一位穿白衣服的仙子，她叫你阿沉……”陆沉身体一僵，三百年未曾波动的心湖泛起涟漪。
他低头看着小桃发间重新浮现的蝴蝶兰，终于想起十万年前，他的小师妹雪衣，在时空之井崩塌前，将最后的时光之力注入了刚满百日的女婴体内——那个女婴，正是被他在苍澜界雪山捡到的小桃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陆沉喃喃自语，指尖抚过小桃眉心，金色蝶纹渐渐隐去，“雪衣，你早就算到了吗？
算到十万年后，我会在忘忧村遇见带着你血脉的孩子……”云海突然剧烈震荡，九座倒悬山峰同时崩塌，露出其后巨大的青铜罗盘——正是苍澜界的时空之井。
罗盘上十二道刻度己碎了五道，中央凹槽处，静静躺着半枚染血的蝶形玉简。
小桃突然挣脱陆沉的怀抱，踉跄着走向罗盘。
她指尖触碰玉简的瞬间，整个云海亮如白昼，无数光蝶从她体内飞出，在罗盘上拼出完整的万劫剑冢地图。
陆沉看见地图最深处，那柄插在时光长河中的断剑，剑柄上刻着的，正是雪衣的名字。
“剑主大人，”归墟使的声音从青鳞粉末中传来，“时空之井的崩塌，是因为仙域剑冢的‘万劫命盘’被篡改。
唯有集齐十二剑主的残魂，才能阻止全宇宙的时光逆流——”话音未落，小桃忽然摔倒在陆沉怀里，呼吸均匀，显然是被时光之力反噬昏迷。
陆沉望着怀中的少女，想起雪衣临终前的话：“阿沉，别再做那个无敌的剑主了。
去人间，找个能让你忘记时光的地方……”他忽然轻笑，指尖划过时空之井，罗盘上的裂痕竟开始愈合。
酒壶从腰间飞出，在空中划出“万劫”二字，苍澜界的天道意志再次降临，却在看见陆沉的眼神时，乖乖地退散成光点。
“也罢。”
陆沉抱起小桃，踏碎云海走向归途，“既然时光要我再走一遍仙域路，那就带着这丫头，去看看十万年后的宇宙——”山风掠过，他发间的花瓣落在时空之井，竟在水面激起千层浪。
远处的星空中，十二颗古老的剑形星辰同时亮起，其中代表“万劫剑主”的那颗，正拖着长长的光尾，扫过苍澜界的每一寸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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