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内沉寂半晌,江奕霖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,仿佛例行公事。
“我妈特意熬了山药小米粥,东西我带到了,吃不吃随你。”
病床上的阮宛眼眸半垂,面色苍白的厉害,看上去异常单薄,脆弱无依。
她周身磁场何时这般温和过?
江奕霖眸色渐深。
相反,她总是疾言厉色,没给过他一次好脸,处处嫌弃,瞧不上他。
如今风水轮流转,江奕霖却不屑于落井下石。
“阮宛,我认为一个人做事起码得有理性,靠随意放大情绪走极端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。”
他皱眉,声音沉了几分:“拿生命试错的后果你有想过吗?”
说完便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,规劝话任谁来说,也轮不到他。
果然。
那张病弱尖细的小脸上,表情不断变化,不知把他话听进去了还是故意视他为空气。
无论哪一种,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见阮宛了。
恍惚间,阮宛眼角余光瞥见快走到门口的高大背影,突然开口:“先别走。”
难掩急切。
她意识到了,很快调整,扯唇友好笑了笑: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稍等会,顺便把保温桶带回······”“你又想打什么主意。”
江奕霖脚步一顿,回头不耐的打断她。
忍让告罄,怀疑她别有用心,总之不会是好事。
他审视般注视她,黑沉沉的眸,极锋利。
从中阮宛察觉到了厌恶。
意料之内,她假装不经意垂眸,不自在的摩挲指甲表面。
说起来,她为了搅黄和江奕霖的订婚,竟真昏了头听信好姐妹三言两语教唆。
虽不记得都对他口不择言说过些什么,但做过的事倒没忘。
小到当众给他难堪,下不来台,大到找人弄丢了他工作。
涟漪效应下,两家也生出嫌隙,断掉往来。
首到爸爸遭人举报,锒铛入狱,关进去没两天就传畏罪死在了监狱中。
群众不知从哪扒出地址,自发往她家寄花圈丢垃圾泄愤。
爷爷恨其败坏家族声誉,公开断绝父子关系,明哲保身;亲戚们也躲远远的,生怕受连累。
她跟妈妈宛如两只过街老鼠,孤立无援。
故而永远记得,是江奕霖伸出援手,不遗余力替阮承良翻案。
没有他,她全家到死都要背负骂名。
她的心智早不是犯错后扭捏不敢认的二十岁小姑娘。
江家雪中送炭的恩情理应维系深交。
收回心神,阮宛抬头去看江奕霖,上半身往他站的方向微倾,表情肃然:“我不愿订婚,说不动家里人所以迁怒你,企图引你知难而退,行为确实偏激,给你造成困扰,实在对不起。”
她一口气说完。
江奕霖神色未动,目光从她漂亮的杏眸掠过,又漫不经心挪开。
她眼里的恳切,真挚到令他有些不适。
他不说话,阮宛就识趣等着。
起码过去半分多钟,江奕霖才简短应道:“知道了。”
平淡的毫无起伏,似与他无关。
他从门边折返,高阔仰靠于椅背,长腿交叠,肌肉绷的西裤很紧,线条利落纵贯而下。
典型防御姿态。
他不信阮宛。
阮宛原也没指望,仅凭轻飘飘几句话就能让他尽释前嫌。
泥人还有三分性,他有此反应才正常。
况且,阮宛目的在于修复,而不是留下更坏印象。
深知态度很重要,循序渐进,不能急。
她打开江奕霖带过来的保温桶。
粥熬得浓稠,上层漂浮着米油,散发淡淡的粥香。
可惜上辈子这份心意她没领情,还全泼到了江奕霖身上,弄得他狼狈不堪。
“替我谢谢乔姨,让她费心了。”
阮宛羞愧:“从前是我不懂事,烦请她见谅。”
她一口一口喝着粥,暖融融的温度从胃首达至心,连带驱散了重生以来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感。
江奕霖嗯了一声。
见阮宛垂首认真喝粥,头发黑压压,眉也黑压压,面庞极柔和。
如同换了个人,也极陌生 。
他认知清醒。
不管阮宛怎么变,判若两人也好,归根结底,皆源于他开头说过会解除订婚。
一旦事情不顺她意发展,照样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。
江奕霖漠然地想。
很快,病房独留阮宛一人。
她住走廊尽头VIP室,人少清净,除非必要,没人会来打扰。
对镜做完简单梳洗,随意在颈后抓了个低垂的圆髻,阮宛感觉舒服不少。
这时,推着治疗车的护士进来输液,操作完贴心嘱咐:“有什么需要可以摁呼叫铃,帮你放手边了。”
护士圆润脸盘上的笑容极具亲和力。
阮宛微微颔首,无意扫过护士胸前的名牌——魏明芬。
她眯起眼,想到了什么,嘴角突然露出浅浅的弧度。
“好的麻烦你了。”
阮宛问:“你是我的床位护士吗?”
转而看向墙上贴着的名字,念道:“姚悦?”
胖护士面不改色:“姚护士没上班,她床位上的病人暂由我代管,我叫魏明芬。”
介绍完自己,又刻意找话聊:“你这发型挺像韩剧女主扎的慵懒丸子头,超有氛围感,自己弄的吗,手真巧。”
魏明芬人情练达,给人印象又真诚。
惯会挑小细节切入拉近距离,大家都爱吃她这一套。
阮宛对魏明芬打的小算盘心知肚明,既然魏明芬自投罗网,她乐的顺势而为。
“把护士长叫过来。”
阮宛说。
上辈子替她洗胃的值班医生,出于不想得罪阮院长,嘴很严,用食物中毒填了病历。
恰巧魏明芬从孔莹莹那听来八卦,立马将这件事翻黄倒皂,歪曲宣扬。
搞臭了阮宛名声。
阮承良也落得个教女无方,威信大幅下降。
要说生气,阮宛早不气了,谁人不被人说。
可也不可能放任魏明芬有机会胡说八道,影响到阮承良。
魏明芬急于表现,小跑着去传话。
消化科护士长孙潇潇,一进来,先检查阮宛扎针的部位有没有鼓针,又调了滴速。
满脸藏不住的关切:“小宛啊,找我啥事儿?”
“想你了呗潇潇姐。”
阮宛任她做足了表面功夫才拖长声调打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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