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回 雍城地裂现玄鸟 太庙血染青铜匣话说周赧王十九年,秦惠文王八年,陇右大地忽起异响。
雍城太庙前的青铜鼎无风自鸣,声如哭鬼;渭水支流竟向西逆流,沙砾在水面聚成玄鸟之形,振翅三匝方散。
太史令抱龟甲跌撞入殿,连呼“地脉乱矣”,却不知更奇之事,正应在太庙地裂之处。
雍城太庙的地砖是被一股青灰色气浪掀飞的。
嬴稷那年刚及弱冠,正随老祝融研习祭天仪轨。
地裂声如雷滚时,他手中的青铜爵“当啷”落地,只见九尺见方的砖缝里,泥土正像被无形巨手翻搅,青黑色泥浆中浮着半截锈蚀的青铜匣——匣身铸满玄鸟纹,鸟喙处嵌着鸽血红的晶石,此刻正随着地动明灭,恍若活物眨眼。
“此乃玄鸟负图!”
老祝融的祭服己被冷汗浸透,他颤抖着解开腰间皮袋,取出三炷沉水香正要祭拜,忽听匣盖“咔嗒”轻响。
赤铜色的液体从匣缝渗出,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,所过之处,砖缝里的苔藓瞬间枯萎,竟析出细密的盐霜。
嬴稷刚要拽住老祝融的衣袖,却见这位执掌秦国祭典三十年的老巫祝,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。
他枯瘦的手腕接触到铜液的瞬间,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炭化,黑色裂纹顺着手臂爬向心口,所过之处肌肉翻卷,露出下面泛着金属光泽的骨骼。
更骇人的是,他眼中竟浮现出流动的甲骨文,像是有无数小字在瞳孔里游弋。
“火德…将炽…其血玄黄…”老祝融的喉间涌出血沫,却仍对着青铜匣磕头,“天命归秦!
天命归——”话未说完,整个人己如被抽干的皮囊,蜷曲成不足三尺的焦尸,唯有祭服上的玄鸟纹,此刻竟鲜活得像是要振翅飞出。
嬴稷强忍着反胃,捡起案几上的龟甲碎片(方才地裂时震落),却见龟甲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新的裂纹——明明是“火德昌隆”的吉兆,裂纹末端却分岔成“鼎裂”“民殍”之形。
更奇的是,那青铜匣在老祝融气绝后突然开启寸许,露出半片牛胛骨,上面新刻的甲骨文正随着空气氧化而变色:从暗红转为乌金,最终定形为“九鼎裂,苍生殍”五字。
“公子!”
守殿武士终于撞门而入,火炬光芒映在青铜匣上,玄鸟纹突然全部转向嬴稷,鸟喙所指正是他腰间的玉珏——那是惠文王去年赐他的成年礼,刻着“天命玄鸟,降而生商”的铭文,此刻却在匣光中泛出血色。
嬴稷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泾水边见过的异象:数十只河鱼翻肚漂在水面,鱼腹上都有灼烧般的纹路,竟与眼前甲骨文字形相似。
他按住狂跳的心口,俯身用祭刀挑起牛胛骨,发现骨片极薄,背面竟刻着更小的字:“玄鸟振翅处,青铜吞人血;欲止九州沸,先碎天命壳。”
“封锁太庙!”
嬴稷突然喝止要搬动青铜匣的武士,“取玄铁锁链,绕匣七匝,再以生漆封缝。”
他看着老祝融的焦尸,想起此人昨日还在教训他“祭器不可沾人间烟火”,此刻却被“天命之匣”啃噬殆尽,心中忽有冰凉蔓延——所谓天命,究竟是护民的祥瑞,还是噬人的凶兽?
暮色漫入太庙时,地裂终于停止。
嬴稷站在台阶上,看见西方天际有赤云聚成玄鸟形,翅尖却滴着黑雨。
殿外传来童谣,不知哪个稚童在唱:“地裂裂,玄鸟叫,青铜匣子吃人了;吃巫祝,吃太庙,明日要吃谁家小?”
他摸着腰间发烫的玉珏,忽然听见青铜匣内传来极轻的“滴答”声,像是有液体在汇聚。
低头看去,匣缝中渗出的铜液己在地面积成小潭,水面倒映着他的脸,却比平时多了些纹路——分明是牛胛骨上的“苍生殍”三字,正爬满他的眼尾。
《秦记·异变考》载:“惠文王八年秋七月,雍城太庙地裂,玄鸟负赤文而出。
太祝触匣而薨,其状若被火熔,骨生铜锈。
卜师占曰:‘火德将炽,其血玄黄——火者,既生谷,亦焚城;玄黄者,非吉兆,乃天地玄同、民神杂糅之象。
’”(汉简残片,末句“民神杂糅”被朱砂圈注,旁书:“此妖言也,当毁之”)正是:玄鸟泣血非吉兆,青铜吐字藏凶机。
莫道天命高在上,早有黔首哭黍离。
(欲知青铜匣如何改写嬴稷命运,且看下回:《甘龙廷争井田制 惊鸿夜盗菌种图》——墨者首次登场,机关术与天命观的初次碰撞)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