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微熹,在第一声鸡鸣响起后,接续着的嘹亮鸡鸣,从桑梓村每户人家院落里响起。
桑梓村风水秀美,人杰地灵。
地处山南水北,村前一道大河奔涌,又有一条清流分出,绕了全村,像是对村落天然的庇佑,村后群山起伏,矮坡被田地覆盖,高处巨木成林。
这儿是庆州的古文化示范村,人气常年旺盛,到了学生们放假的时候,游学队伍更是数不胜数,学生们畅快的说笑声,能浸润整个村落。
被鸡鸣声吵了半个多小时,时因遇终于懒懒散散地走出小屋,瞥一眼院里昂着头、意图继续高声求偶的公鸡,那公鸡便立刻闭上嘴。
时因遇笑了声。
不管见这公鸡多少次,他还是觉得好笑——一只会看人眼色的公鸡,说出去谁信呢?
何况时因遇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,只不过每次买整只鸡回来,从杀鸡、脱毛、焯水、炖煮或红烧,他都在院子里操作完全程而己。
那只公鸡是桑梓村的负责组发放的。
公鸡每家一只,都养好了,保管打鸣声音响、时间准确,且绝不乱跑、每天晚上六点准时回家。
如果觉得公鸡不行,或者的确想吃,那自然也能让它成为桌上一盘菜,再去负责组领一只新的。
时因遇见这公鸡的第一眼,就从它身上看出了猥琐圆滑的气质,他觉得有趣,便从没想过吃它。
他也想过给公鸡取个名字,但思来想去没找到合适的,便最终放弃,然后练就了一声“喂”就能让公鸡过来的本领。
“喂。”
一只脚跨出院门的时因遇回过头来,喊了声儿。
公鸡颤颤巍巍、小心翼翼地挪到时因遇面前,细着嗓子“叽”一声回应。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时因遇又是一阵狂笑。
公鸡猛的一抖,脖子弯折,尽全力把脑袋塞进翅膀里,又露出一只眼睛,瞟时因遇的表情。
他蹲下,拍拍公鸡的头,还弹了下大红鸡冠子。
“喂,把家看好,听到没?
干好了活,回来给弄改善伙食,给你做辣子鸡吃。”
公鸡登时昂首挺胸,大红鸡冠子一抖擞,精神勃发,颇具门神气魄。
一只鸡怎么会喜欢吃辣子鸡丁?
一只鸡怎么能又会看眼色、又能听懂人话?
时因遇懒得思考,只当桑梓村人杰地灵,连一只普通的公鸡也能有些超脱常规的本领。
他走出门去,一路上跟各个碰上的乡邻相互问好。
陈姨嗓门大:“小时,你的田里昨晚上又进了猹!
好几个瓜都被啃了!”
时因遇笑着应声:“好,谢谢陈姨,我锻炼完就去看看。”
李叔看着时因遇长大,操心他的人生大事:“小时,我瞧着张家小女儿长得也标致,性格也温和,还吃苦耐劳、乐意下地干事儿,你考虑考虑?”
“好好好,我抽空就去拜访人家。”
加快脚步,时因遇对唠叨没多少抵抗能力,“李叔,我还没锻炼呢,先走了。”
“这小子……”李叔摇摇头,时因遇的回答跟过去每天早上一模一样,说是这么说了,忘也是次次都忘的。
他看着时因遇从还没腿高,瘦瘦小小一个,长到如今一米八多,二十岁出头了,不仅仪表堂堂,身材健硕,力气足,又常帮乡亲们干活,深受大家伙喜爱。
浑浊的眼睛望向眼天边,李叔拄着杖,摇晃着走回院子,叹息声无力而绵延。
“唉,老咯……”时因遇有晨练的习惯。
晨练的内容很固定,先去后山林子里巡一回,做半个小时左右的越野跑,然后下山,跟着溪水绕桑梓村一圈,再做些拉伸。
农活是在他整理过后的事。
熟悉的路线跑着枯燥,但也让人安心。
时因遇喜欢这份清晨的宁静,他放空大脑去享受,却被空气里的血腥味惊扰了神经。
他感官超乎常人的灵敏,略缓下步伐,仔细嗅闻。
血腥气息很潮,带着草木气息,源头当是在村后小溪附近。
逆着水流方向走,映入眼中的溪水颜色渐渐地深了,他一把捞起水里泡着的女人,眸光暗沉。
女人很美,年岁不大,大抵成年不久,但身上没有青春的气息。
她脸长得清冷,身材却丰腴,曲线魅惑。
白衣浸湿后紧贴身体,欲壑深深。
手指触及肌肤,嫩滑柔软。
她是外面的人。
时因遇双臂托着女人身体,六个字的结论瞬间刻印进脑子里。
她是外面的人。
外面的人没有以这种样子来过桑梓村,至少时因遇没见过。
他犹豫片刻,还是抄了条村后回家的近道,步履如风地把女人带回了家。
人命关天。
外面人失踪了,总是找起来很快,从衣服面料上看,女人明显地位不低,估计今天下午就能有人来接,所以,当务之急仍是把血止住,留条命下来。
时因遇的小院在村子最靠里的位置,几乎融进树林。
把女人安放在自己床上,他翻箱倒柜,最终,角落里沉寂许多年的小黑盒子重见天日。
小盒子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分子治疗器,在十年前是最保密的科技。
它的能源是内部一小团“太阳”——首径一厘米的核反应堆,在不使用时,反应会静止。
时因遇没再犹豫。
若真有外面的人死在村里,他说不准究竟能有几个乡亲能保住性命。
人的消失总是没有痕迹,而记忆也是很容易篡改的东西。
女人的伤口在腹部,像是被腰斩,几乎横贯整个身体。
伤口完全愈合花了接近一分钟时间,时因遇没管被血弄脏的床单,动作利落地给女人擦干净身体,把治疗仪放回黑盒子,塞回原先的角落里藏好,随即出了门。
公鸡跟他大眼瞪小眼,像是在询问他为何今天回来得这么早。
时因遇往公鸡的食槽里撒了把饲料,扛上锄头,紧紧锁好院门,去了山后自己的田地。
他回来己是日暮。
院门的锁与离开时毫无差别,时因遇眯了眯眼。
公鸡站在房门口,警惕地盯着屋内。
女人没被带走,呆呆地坐在床上。
时因遇走进房间的时候,脚步声明显,她没有察觉,首到时因遇伸手触碰她的肩膀,女人才终于意识到有人来了。
她两手扣住时因遇的手臂,脸颊贴上去,很亲昵地蹭着,像讨摸的猫儿。
她在时因遇掌心写字。
“谢谢你救了我。
我叫阿凰。”
时因遇没做声,轻抚阿凰的肩膀,以此应答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