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雷炸响的瞬间,苏棠手中的园艺剪险些滑落。
暴雨裹着秋风撞在林家老宅的飞檐上,琉璃瓦在闪电中泛着冷光,雨帘里的银杏树枝桠扭曲成妖异的形状,叶片被砸得七零八落,如同她破碎的回忆。
湿透的雨衣紧贴脊背,寒意顺着后颈往里钻。
苏棠扶着树干缓了缓,左腿旧伤传来的刺痛与胃部痉挛同时发作。
她摸出裤袋里皱巴巴的糖果纸,才想起最后一颗薄荷糖今早己经吃掉。
二十米外的监控摄像头在雨幕中若隐若现,她咬着下唇继续修剪枝叶,锋利的剪刀在银杏叶间翻飞,仿佛要将心底的不安一并绞碎。
第三道闪电劈开夜空时,世界突然倾斜。
苏棠踉跄着抓住树枝,指甲深深掐进树皮,潮湿的腐叶混着泥浆在脚下打滑。
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年前那个同样暴雨倾盆的黄昏,秋千铁链断裂的脆响、林深惊恐的呼喊、手腕擦过粗糙树干留下的月牙形伤口,此刻都化作左腿钻心的疼痛。
眼前的银杏叶开始旋转,她听到自己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,随后重重跌进泥水里。
林深握着盲杖的手指骤然收紧。
雨声中那声闷响太过突兀,与树叶坠地的声音截然不同。
他的盲杖在青石板上敲击出急促的节奏,循着声音摸索过去。
雨水顺着睫毛流进眼睛,却洗不掉记忆里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 —— 她总爱把银杏叶夹在课本里,手腕上的疤痕是他永远的愧疚。
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时,林深的呼吸停滞了。
盲杖哐当一声倒在泥地里,他颤抖着摸索对方的手腕,指腹擦过那道月牙形疤痕,瞳孔在黑暗中剧烈震颤。
十二年前急救室的消毒水味、护士的叹息、母亲说 “苏家搬走了” 时的平静语调,突然在耳边炸响。
“醒醒。”
他扯开西装外套裹住那个冰冷的身躯,声音比雨声更沙哑。
指尖擦过对方湿漉漉的发梢,摸到后颈处浅浅的凹陷,那是他们小时候玩捉迷藏,苏棠被树枝划伤后留下的印记。
林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从口袋里摸出草莓牛奶 —— 这是他失明后依然保持的习惯,总在随身的暗格里备着两盒,仿佛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。
苏棠睫毛颤动着睁开眼睛,雨水混着泥水糊住视线,却依然能看清眼前人苍白的轮廓。
记忆与现实重叠,林深戴着金丝眼镜的模样与当年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年逐渐重合。
她猛地别开脸,沙哑道:“我...... 我只是迷路了。”
草莓牛奶递到她唇边时,熟悉的甜香混着林深身上雪松味的古龙水,几乎让她落泪。
那是他们初中时最爱的饮料,每次月考后林深都会翻墙去校外小店买来庆祝。
苏棠颤抖着接过纸盒,吸管戳破包装的轻响在雨声中格外清晰。
“多谢。”
她挣扎着起身,膝盖却在触地的瞬间发软。
林深下意识伸手搀扶,却只抓到她湿漉漉的衣袖。
苏棠后退半步,泥水溅在林深锃亮的皮鞋上。
她看着对方握着盲杖的手紧了又松,突然想起失明后的林深最讨厌别人怜悯的目光。
转身时,苏棠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叹息。
雨水顺着雨衣帽檐滴进眼睛,她却不敢擦拭 , 怕泪水混着雨水,将十二年来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彻底冲垮。
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林深站在银杏树下,掌心反复摩挲着空牛奶盒上凸起的草莓图案,像是要将记忆里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重新刻进掌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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