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下得很大。
齐明把衣领竖起来，加快脚步穿过人行横道。
红灯在雨中显得格外刺眼，像是某种警告。
他本该在绿灯时就过马路的，但编辑部的会议拖得太久，等他出来时，天己经完全黑了。
"再拖稿就终止合同。
"主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。
齐明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，石子滚进积水里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。
就在这时，他看见了它。
一只橘猫蜷缩在红灯下的安全岛上，浑身湿透，毛都黏在一起，显得格外瘦小。
它的右前爪似乎受了伤，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。
当齐明走近时，猫抬起头，黄色的眼睛在雨中闪着光，首首地看向他。
"嘿，小家伙。
"齐明蹲下身，伸出手。
猫没有躲开，只是轻轻"喵"了一声，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。
齐明看了看表，又看了看猫。
他住的小公寓不允许养宠物，而且他连自己的下一顿饭都还没着落。
但那双眼睛——像是能看透他灵魂似的。
"好吧，就今晚。
"他脱下外套，小心翼翼地把猫裹起来。
猫出奇地温顺，只是在他怀里轻轻颤抖。
齐明的公寓在五楼，没有电梯。
他气喘吁吁地爬上楼，一手抱着猫，一手摸索钥匙。
进门后，他立刻把猫放在暖气旁，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条旧毛巾。
"别动，让我看看你的爪子。
"他轻声说，小心地擦干猫身上的水。
猫的右前爪确实受伤了，有一道不深的伤口，但己经结痂。
齐明翻出医药箱，用碘伏轻轻擦拭伤口。
猫疼得瑟缩了一下，但没有抓他。
"你真勇敢。
"齐明笑了，这是他这周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。
他找出一个小碗，倒了点牛奶放在猫面前。
猫警惕地闻了闻，然后开始小口舔食。
齐明坐在地板上，背靠着沙发，看着这只陌生又熟悉的动物。
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孤独——三个月前搬来这座城市，没有朋友，写作事业停滞不前，每天面对的只有电脑屏幕和退稿邮件。
"我得给你起个名字。
"他喃喃自语。
猫抬起头，黄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两盏小灯。
"红灯，"齐明突然说，"就叫你红灯吧。
我在红灯下遇见你的。
"猫——现在是红灯了——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，轻轻"喵"了一声作为回应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红灯逐渐适应了齐明的公寓。
它出奇地聪明，很快就学会了用猫砂盆，从不抓家具，只在齐明给它准备的抓板上磨爪子。
齐明也习惯了这个小室友的存在，甚至开始期待每天回家时看到那双黄色的眼睛在门口等他。
但写作依然没有进展。
"五千字，就剩五千字了。
"齐明盯着电脑屏幕，手指悬在键盘上，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。
截稿日期是后天，如果交不上，他的连载专栏就会被取消。
那意味着失去主要收入来源。
红灯跳上书桌，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。
"不行，红灯，我现在不能陪你玩。
"齐明揉了揉太阳穴。
他己经连续工作了八小时，眼前开始出现重影。
红灯似乎听懂了，但它没有离开，而是走到键盘旁边，好奇地用爪子按了几个键。
"嘿！
别——"齐明伸手想阻止它，但己经晚了。
屏幕上弹出一个他很久没打开的文档。
那是他两年前写的一个短篇开头，只有三段落，关于一个在红灯区长大的男孩。
当时他觉得这个题材太阴暗就放弃了，但现在重读，那些文字突然有了新的意义。
齐明盯着屏幕，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。
他飞快地新建了一个文档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起来。
故事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——不再是编辑要求的都市爱情，而是一个关于孤独、救赎和意外的相遇的故事，主角是一个失意的作家和一只在红灯下被救起的猫。
红灯安静地趴在显示器旁，偶尔甩甩尾巴，像是在监督他的工作。
凌晨三点，齐明终于打完了最后一个句号。
他伸了个懒腰，发现红灯己经蜷成一团睡着了。
他轻轻抚摸它橘色的毛发，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满足感。
"谢谢你，红灯。
"他低声说，不确定猫是否能听见。
第二天早上，齐明把稿子发给了编辑，然后破天荒地睡到了中午。
醒来时，红灯正用爪子轻轻拍他的脸。
"饿了？
"齐明笑着起床，给红灯的碗里添了猫粮。
他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，这才想起己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。
他打开冰箱，里面几乎空空如也。
"看来我们得去趟超市了，红灯。
"红灯坐在门口，尾巴轻轻摆动，像是在说"我准备好了"。
齐明找出一个旧背包，在里面垫了条毛巾。
"进来吧，但你要保证不出声。
"红灯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，轻盈地跳进背包里。
超市里，齐明小心地避开人多的地方，快速拿了些必需品和一包高级猫粮——比他平时吃的泡面贵多了，但红灯值得更好的。
在收银台排队时，背包突然动了一下。
"嘘，红灯，再忍忍。
"齐明低声说。
前面的大妈转过身，"你说什么？
""没什么，我在...自言自语。
"齐明尴尬地笑了笑。
就在这时，背包里传来一声清晰的"喵"。
大妈的眼睛瞪大了。
"你包里有什么？
""呃...我的手机铃声？
"齐明干笑两声，额头开始冒汗。
又一声"喵"，这次更响亮了。
"超市不允许带宠物进来！
"大妈提高了声音，几个顾客和收银员都看了过来。
齐明感到脸上一阵发热。
"对不起，我这就——"红灯突然从背包里探出头来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。
几个顾客发出"哇"的惊叹声。
"它好可爱！
"一个女孩说。
"橘猫总是最友好的。
"另一个顾客附和道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紧张的气氛突然变得轻松起来。
收银员是个爱猫的年轻人，他笑着摇了摇头，"下次别这样了，但这次就算了吧。
它叫什么名字？
""红灯。
"齐明松了口气，轻轻挠了挠红灯的下巴。
"因为它喜欢闯红灯吗？
"收银员开玩笑地说，大家都笑了。
回家的路上，齐明把红灯从背包里放出来，让它蹲在自己肩上。
阳光很好，红灯的毛发在阳光下像一团小小的火焰。
"红灯，我想我找到新故事的灵感了。
"齐明说，"关于一个作家和他的猫的故事。
你觉得怎么样？
"红灯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。
齐明笑了。
也许生活不会一下子变好，但至少现在，他不再是一个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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