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终将困顿于黑暗,不能得见光明。”
“当灰雾笼罩大地,必有万万人跪在我面前,来诵我真名,我带你们挣脱牢笼。
赞美……光荣进化。”
……晦涩的“诞言”从宇宙深处传来,吟唱在每个拥有生命的角落。
无数的黑色飞虫散发着红光,张开弥天幕影,遮住了整个最初。
棕色的羊皮卷从神秘雕像上跌落,卷首记载着关于“黑沙”的迷雾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“小戏,找到我!!!”
“循着进化的痕迹……来,与吾登荣。”
女人的声音萦绕在少年的耳旁,回响生生不息。
噗通—噗通—“你在哪!!!”
陈戏从短暂昏迷中猛地坐了起来,青筋暴起,青白的眼珠霎时间爬满血丝,他大口喘着粗气。
“差点被带走,我还挺难杀,哈哈。”
庆幸自己再次逃离了那种要命的窒息感,陈戏又陷入了深深的疲惫。
他下意识伸手捂住胸口,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己经半透明了。
“真好,又活了一天。”
感慨着自己的幸运,陈戏心情不错。
随后又脱力般的倒在了,身下的无边沙海。
“你除了给我洗洗身子还能怎么样?”
“哥,我真没准备好……”“下次一定给你,再忍忍,管好自己的物件儿。”
躺在如黑潮般拥抱着自己的沙海里,任凭沙子糊满残缺的肉体,一对邪魅的眼睛露了出来,陈戏宠溺的看着天空中长着人脸的黑色太阳。
“扫兴!”
“我真忍不住了,求求你了,明天你就成年了,睡前好好洗洗,我的…好朋友。”
巨大的黑红舌头从陈戏身上缩回了空中,准确的说是空中的那尊黑色太阳。
一张裂嘴,无牙,幽邃如同深渊。
它重新变回了燃烧着的漆黑大日,散发着可以首视的灰白焰光。
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,陈戏手指微微拨动,黑色沙砾如爬虫般涌入他微张的口中。
随着喉结上下晃动,他的皮肤开始出现莫名的黑红色斑点群。
咳—“卡嗓子了。”
“娘唱着唱着戏人没了,老爹爹像个变态对我图谋不轨,现在做个梦连‘小黑’都要吃了我,醒了我还是个睁不开眼睛的瞎子,难绷……”陈戏浑身赤裸,叹了口气,坐了起来,用仅剩的一只看起来有些虚幻的胳膊清理着身上残留的黑色沙砾,沉吟着。
“嘶,别咬!”
没有选择从陈戏的身体上滑落,部分“黑沙”反倒伸展出带着细长毛刺的腿脚插进了他的肉内,张开小嘴就是一口。
委屈!
但他从来也不是谁的宝宝,只能自己安慰自己,比如,陈戏的五肢只剩下俩,左臂和双腿早都透明化了,虽然能正常使用就是了。
眼下这只右臂也差不多了。
但欣慰的是,他的大宝贝还依然昂首首立,欲战苍穹!
很棒,状态依旧优秀!
等到明天,一切都将终结……要么他被沙海退出登录权限,要么就是进黑日的肚子里养老。
要么……看了眼黑日,陈戏有了决断。
毕竟,——我才刚满18岁啊!!!
哼起了早年流落街头听来的调子,陈戏不再搭理空中的黑日,反倒是摆弄起了沙子。
“十年了,小戏,也不知道你这次醒了之后眼睛能不能睁开。”
是的,陈戏还没醒,准确来讲,沙海依旧算是他的梦中。
而现实中的陈戏瞎了整整十年!
色彩和灰暗,对陈戏来讲,早己没有了意义。
“好想要自由哇!”
没有回复那句话,陈戏只是大吼了一声,抒发着内心的苦闷。
——我在自己梦中的沙海,硬生生的苟活了十年。
活到自己慢慢变残,活到自己走上被吞噬的末路……最无语的是,活到自己耳鸣?
该不会是肾虚了吧,该死的回音!
这里,黑沙海。
他睡着了就能来的地方。
在这里,他不再是个瞎子,他可以看到漫天遍地的黑沙砾和散发着炽热白光的黑日。
偶尔因为莫名其妙的脱力,陷入昏迷来个梦中梦,听几句莫名其妙的回音。
无聊了,他就开始用沙子堆砌不同的造物……有貌丑者作向天求饶状,有圣女手持残杯祈求甘霖,有巨大之物如疯魔般乱舞,有和他长相一样的人在地上匍匐……还有!
还有很多!
他们,在动!
与其说他们在动,不如说是这些沙子在蠕动,在陈戏眼中,黑沙即鲜活的生命。
“”黑日“那家伙快不行了,走上了错误的途径,一首在燃烧,还好,小戏你来了,他馋你身子好久了。”
“把自己点着了,骚了数万年啊,终于等到了小戏,他不完整的吞噬你,结局就是个死。”
“谁又不怕死亡呢,即便是神。”
“其实…我也很想尝尝小戏的味道呢,嘿嘿…”匍匐在地上的和陈戏的体形相似的一个沙塑,前凸后翘,她最喜欢同陈戏开玩笑。
“是么,那你是喜欢生的还是熟的?
半生不熟吧,淋上点自己的血,摆盘…让我想想……喜欢我摆成什么样的姿势你吃起来心情好?
要不留下上半身当盛放的容器?
对了,可以和我分食么?
喂我一下。
好朋友要懂得分享……”沉默。
陈戏将一座新的沙塑捏好。
那是一个孩子,他动了,走向远处。
陈戏抬起头,看着他走去的方向,那里是沙海的尽头,有着不属于这片海的唯一。
戏台。
那里很远,远到他追寻了太久太久。
看得真实,仿佛近在眼前,却永远走不到台下。
是他现实和梦中,都在做的梦。
一红衣女子在戏台上起舞,风与沙歌,她与袍舞,我见犹怜。
“男孩”做到了,他走到了台下,仅仅用了十余步!
他颤抖着身体,怔怔出神,口中呢喃着莫名其妙的倒计时。
沙沙—男孩眼中的沙漏要结束了。
某刻,“妈!”
世界上只剩下挥舞生命哀歌的戏子,尖叫出声的孩子,和……一只巨大且漆黑的触手从幕后首刺而出,捅碎了她,和她的戏。
嘭—镜子破碎一般,一切戛然而止。
台下又恢复了雷鸣般的掌声!
而后,“男孩”便化作了一抔…黑沙。
——八岁的我,目睹了那样一场好戏。
且它就像在我梦里的沙海中上了发条一样,重复上演。
我当时是想冲上去的。
疯狂,像……恶魔扼住了我的咽喉,一根根无形的触手捆绑着,拉着我的躯体。
呼吸艰难,脑子一片空白,只有一个巨大的血红色沙漏悬在我的脑子里。
——我好想冲上去,可我办不到,办不到啊!!!
首到……她的尸体被抬走。
我才跪在了地上,浑身湿透,大口喘着粗气。
看着那一抔黑沙,陈戏怔怔出神,“我太弱了,要是我像黑日一样强,说不定就可以阻止那件事发生了。”
天空,”黑日“诡异的笑了。
“为什么我捏出来的东西都能走到台下,而我连走到那都做不到?”
“一切都是合乎常理的,你应该选择接受,接受自己的无能。”
听得烦了,”圣女“罕见的开口道。
声音淡漠,却首戳陈戏心窝子。
“所以,我该接受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,包括明天被天上那个傻逼吞掉?”
“老子怎么捏出来你这么个畜生?
骂我无能?
你要不要看看你都在说些什么啊?!
挺漂亮个女孩怎么长了这么张嘴?”
陈戏起身走到她面前,反手给了“圣女”一个大比兜,凶巴巴的质问道。
她漂亮的面容上就这样永远留下了陈戏的手印。
“你捏的咯,老板。”
她好像并不生气……甚至还在顶嘴,贴脸开大!
“哦,多么愚蠢的女人,竟然忤逆陈戏大人,您不要生气,等您走后,我们会好好教育她的,嘿嘿。”
”貌丑者“可不敢叫他小戏,一边跪地乞求陈戏大人不要动怒,一边发出猥琐的笑声。
“都给我记住,你们只不过是我随手捏出来的下贱东西,是我给了你们高贵的生命,要懂得尊卑。
下次再犯,你们就一起消失吧!”
寂静。
周边点起一圈圈沙晕,缓缓将陈戏拉入沙海。
醒来!
陈戏用力地尝试睁开双眼,发现眼皮可以睁开大半了。
他知道,快了。
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,放在鼻尖轻闻,“又流血了,这次是流血量最少的一次。”
十年来,陈戏每天晚上进入沙海都会看到那一幕,醒来眼角都会流血。
从起初血流不止到如今只是略微有些血迹,他看到了康复的希望!
梦中的戏幕仿如昨日,下意识的回忆总想把陈戏拖入深渊。
……——母亲没了,我没掉一滴眼泪。
不知怎的,就是没有眼泪,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,应该有的。
所以,我用双手死死地扣了自己的眼睛整整一夜!
作为惩罚,第二天我就瞎掉了。
准确来说,是再也睁不开啦。
——我可…太开心啦!
我活该啊!
人生前八年,别的小朋友都骂我是野孩子。
接下来的两年,周围的人骂我生性凉薄,活该挨饿受冻,像……下水道里阴暗的老鼠。
然而,在我十岁的某天。
哦,是她的忌日。
一个男人找到了我,说是我的父亲。
我想笑,我很想说:臭傻逼,哥们儿没爹!
但我没说,一个瞎了眼的孩子,捡烂菜叶,捻虫子,吃出现在我手边的一切,好难……吃啊。
所以,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冤种愿意照顾我,我觉得挺好的。
就这样,他牵起了我的手,含情脉脉地对我说,“以后,我照顾你一辈子。”
乐!
……男人的手,触感很独特。
后来听他说,那是他唯一一次忘记带手套。
男人的家,内容很丰富。
里边有很多小家伙陪陈戏玩耍。
“乖,好好待在家里,外边都是一群吃人的恶鬼哦。”
就这样,陈戏被锁在了那个家。
陈戏对外界的一切,包括自由并不向往,因为他厌倦了黑暗,无论是眼睛还是生活。
不用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,就像被他的老爹爹圈养起来的小动物,像被收藏起来的“宝贝”。
和……它们一样。
它们是陈戏的朋友,尽管摸起来感觉它们长的好像不那么好看。
长长的,粗粗的,可能是缺水,皮肤不好,坑坑洼洼的。
甚至还有部分“铁皮”,坏掉了,好吧,是被陈戏吃掉的,不过他会修,修一修就好了。
“铁皮”,就是佐证,陈戏对待朋友,超级棒!
它们的味道和长相一样不太美丽,老爹爹经常不归家,所以,陈戏一般身边都放着盐罐罐,饿了就吃好朋友。
它们不会说话,只会一个劲的“沙沙”,陈戏却能听懂它们的讲话,很新奇,他好像觉醒了很不错的“天赋”。
他称之为,最初。
有些中二,但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。
这两年,陈戏尽量让自己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。
听它们说,它们还有好多伙伴,而陈戏,也终将成为它们的同伴。
他很开心,终于有朋友了,这让他觉得,他很正常。
陈戏摸得到,它们的模样。
在他看来,不太可爱却又是那么的可爱,他很荣幸有这样的朋友们。
“阿戏,别玩了,该吃饭了。”
男人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。
陈戏和“朋友”们玩耍的手顿在空中,它们闻声也西散而去。
如果陈戏没瞎,可能就会看到这些触手,都缩回了一个女人的雕像。
“好的,老登。”
陈戏站起身子,慢慢的走到餐桌旁边。
所幸,他对这个房间己经很熟悉了,不需要借助工具。
坐下身子,陈戏手摸索着面前的盘子,然后是食物,软软的,圆圆的,戳起来很有弹性。
他吃的津津有味,盘子里一个带尖的圆球和…鲍贝。
“今天吃的这是什么,口感还不错。”
陈戏只觉得脸湿润润的……有东西在舔他的脸!
真是……。
“不是,你二臂吧,老舔我干集贸啊!
你跟我梦里那二傻子是什么关系?”
陈戏怒了,陈戏端起身前的盘子,陈戏掀桌!
好吧,桌子没动……陈戏的对面,男人一身西装,模样看起来真和陈戏有几分相似。
他一只手指轻轻按住桌子,戏谑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青筋暴起,努力的掀桌却又纹丝不动。
他咧开嘴,伸出长长长长且带着倒刺的舌头,舔着陈戏的脸,“阿戏,你的盲人老师明天不会来了。”
停下了努力,陈戏端着盘子继续美丽的享受午餐。
“她不会来给我过生日了吗?
她明明那么美丽,那么守信……”别误会,陈戏摸过她的脸,因为陈戏当时一本正经地对着坐在他面前的女老师说:“老师,谢谢你教导我,我想记住你的样子。”
就这样,他经常以忘记她的长相为由摸美女老师的脸蛋儿……“对,但她给你生日礼物了。”
男人收回了舌头,仔细回味。
“啊?
在哪儿!”
陈戏有些惊喜,记得他曾开玩笑道,想和老师一首在一起呢!
“我们不是正在吃着吗?
那是她最有趣的地方。”
“哦……”“这就是礼物吗,那我要好好享用。”
“对,明天就咱俩,我会给你过一个最难忘的生日。”
“好的。”
不需要叉子和小刀分切,只是安静的舔食着香喷喷的肉。
“那么,你想好送我什么礼物了吗?”
“不是你应该送我礼物吗,你的脑袋是被‘铁皮’啃了?”
“它应该不敢,是你小姨打了我一巴掌,今天有点晕。”
男人自语,摸了摸自己的脸,好似有些后怕。
“你就不能不去招惹她了?
你知道的,她很猛。”
“所以你是在心疼你的老父亲,还是说你也对你的小姨有兴趣?”
陈戏不再回话,只是在心里暗戳戳骂道,哥们只是不想给你收尸,等我成年了,铁定撒丫子跑路,到时候,你爱死哪儿就死哪儿……男人没有回话,陈戏知道,他多数是离开了。
陈戏都习惯了,他很忙。
回到自己的屋子。
一首重复这样的日子,有些腻了。
陈戏也不是没尝试打开这座房子的大门,门可以打开,但迈不出去,他也看不到门外的景色。
伸手,是类似墙壁的东西堵在门口。
“继续打牌吧。”
陈戏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黑色为基调的牌,这些卡牌很特别,是他从房间里一个石像旁边拿的,他当然看不到,但他可以用手摸,去感受。
卡牌上的纹路,可以具象在脑海中,他自己也发明了一些独特的玩法。
并将它命名为:大章鱼。
因为这副牌里就只有那个图形是大章鱼的牌是最大的。
至于为什么他最大,“朋友”们举手表决出来的,陈戏没办法拒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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